阴冷的风让宴会厅内的烛台上的火焰一阵晦暗。
巫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已经和生者没有多少区别了，只是法袍的边缘依旧缭绕着虚幻的烟雾。
“原来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吗？”
男爵深吸了一口气，注视着这个以未知方式出现的法师。
“我见过这张脸，就在法师群体流行的报刊封面上，莫尔斯·里德尔……”
“你真的是那个已经死去的魔导师！”
虽然菲林在信件上暗示过这件事，但在亲眼确认后，事实带来的冲击依然让男爵感到震撼。
巫妖打了个响指，墙壁上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。
男爵循着声音望去，视线所及是被挂在墙壁上的鹿首装饰。
那是杰兰特男爵年轻时亲手射杀的猎物，它被摆放在壁炉上方的几张画框中央，是杰兰特·霍布森·巴洛克最喜欢的收藏之一。
那被特殊药水浸泡处理过的鹿首僵硬的扭动了几下，已经僵硬干枯的肌肉骨骼发出木柴般清脆的断裂声，它早已失水并被蜜蜡封存的眼球艰难的转动了几下，投向男爵和法师站立的方向，然后底下了高昂了数十年之久的头颅。
还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活过来的鹿首，另一声来自下方的兽吼声又让男爵警惕的拔出了佩剑。
那是已经被剔除骨肉内脏的熊皮地毯，有什么看不见的内容物把它吹得鼓胀起来，它就这么用空荡荡的四肢支撑着站立，用根本不存在的喉咙发出与生前无二的咆哮。
“诞生，成长，衰老，死亡……它们都是生命的一个阶段，一种状态，在我眼中它们未必是不看逆转的。”
男爵也是见多识广的人，何况他的手下本就有着菲林这种层次的法师。
“这是邪恶的……抱歉，恕我失礼，这只不过是死灵法术。”
“它们只不过是在你的意志下起舞的提线木偶，是没有灵魂的血肉傀儡。如果你所说的复活仅仅是让尸体重新站起来的话，我想我无法认同这种形式的复活。”
他还剑归鞘摇了摇头，但语气中却并没有多少失望，因为男爵很清楚对方要说的绝对不止这些。
果然，莫尔斯肯定了这种说法。
“当然，我对魔法的要求同样不会如此廉价。”
“让我猜一猜你对完全复活的定义吧，男爵。”
他竖起一根手指，
“第一点，被复活的罗恩斯·赛科威特·巴洛克要保有完整的与生前无二的智慧。”
“第二点，他要流淌着巴洛克之血，最好要依然拥有传递血统，繁衍子嗣的能力。”
男爵并不否认这一点，
“我为此找到了北地的血族们，可他们的初拥无法对一个已死之人生效，最后我也只能买下了那口棺材。”
“第三点。”
莫尔斯继续说，
“他要能够独立存在，而不是一生都无法摆脱我的控制。”
男爵摊开手，无奈的笑了笑。
“毕竟那等同于把我的封地和产业拱手相让，我要保证自己的得到的是一个复活过来的继承人，而不是你仿造的提线木偶。”
这么说这，他的表情逐渐严肃，
“你所说的这三点都完全符合我的希望，但问题是……里德尔先生，你能满足其中的几点？”
“全部，男爵。”
巫妖张开怀抱，想宗教画中的救主拥抱他的子民。
“我允诺你全部，你的孩子会完完本本的，不……他会以一个更优秀的姿态归来。”
男爵眼中的精光一闪即逝。
虽然脸色依然不变，但男人的语气和呼吸却早已变得急促起来。
“说说你的计划吧，里德尔先生。只有一个完整的计划才能使我安心。”
“进化。”
莫尔斯说。
“进化？”
面对男爵的追问，巫妖转动身体，这个动作让凝聚的黑雾打乱又迅速重组起来。
“杰兰特男爵，你认为我现在的姿态如何？我的肉体已经被彻底毁灭，如你所见，现在的我是一个真正的亡灵生物。”
“可我依然拥有施法能力，拥有与生前等同的思考水准。”
他瞥了身后坐在椅子上持续冒烟吐泡泡的蒂莱娅一眼，看得后者一阵恶寒。
“而健康的身体，你刚才也已经见过了，对此我还拥有无数种不同的选择，这些都完美符合你的要求。”
这无疑是一句谎话，现在的莫尔斯依旧是命匣中的灵魂碎片，在真正完成重生之前他都无法彻底摆脱蒂莱娅的身体。
但之前巫妖附身少女时的表现明显给了男爵一个错误的暗示——他随时可以具备血肉之躯。
“我在死灵法术上的造诣远超你的想象，男爵。”
“我可以帮助罗恩斯转身成为完美的，拥有进化能力的不死生物。吸血鬼不能办到的事，并不意味着我也无法办到。”
“我将会以他的肉身为原材料，保证血统的纯净。你的儿子将会以自身的灵与肉，不停跨越生命的层次直至取回完整的智慧，这个过程并不会过于漫长，毕竟吸血鬼还算不上多么高等的不死者。”
“你需要什么。”
男爵沉吟片刻，表情就变得坚毅起来，他并不是缺乏决断的人。
“大量的魔法材料，财富，以及贵族提供的安全渠道。”
“那么，里德尔先生，我们合作愉快？”
男爵伸出右手，
“现在的我可完不成这种动作。”
莫尔斯虚握住那只因为常年持剑摸出厚茧的右手，但杰兰特男爵只觉得像是把手放入了又湿又冷的冰水里，这对双方来说都算不上什么令人舒适的体验。
“另外，我觉得你可以叫我莫尔斯，杰兰特男爵，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。”
“你说得对，莫尔斯。”
男爵的笑容变得真诚了不少，
“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亚瓦坑道的生意了，我听洛哈特说，你们在那里发现了一个矮人王国的遗迹？”
这庞大到足以让大公眼红的利润反倒变成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，作为他们酒后的闲谈。
“请到我的书房一叙，要不要来点红茶或者咖啡？”
“你忘了，我现在还是灵体，尝不到食物的味道。”
巫妖随手解除了对大厅的封锁，通过命匣的联系回到蒂莱娅的体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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